关于富士川文库有篇论文有比较详细的介绍，附于此：
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所藏中医稿抄本初探
2020-03-17 21:27
日本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藏有大量中国医学著作，以刻本居多，稿抄本亦不少。本次整理共得85件中医稿抄本，其中不乏多纪（丹波）元简、元胤等医学考证学派医家经手的写本、校本，也有一些中国国内已佚或残损，仅存于日本的中医著作，如《医说佛乘》《一万社草》等，均具有重要价值。
一、富士川游与富士川文库
富士川文库是日本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下设的贵重书库之一，所藏书籍为日本著名医学史学者、《日本医学史》的作者富士川游（1865-1932）向京都大学捐赠的个人藏书。
富士川游于1865 年5月11日出生于安艺国沼田郡长乐寺村（今广岛市），1887年毕业于广岛医学校（现广岛大学医学部）并奔赴东京京都，随后开始医学史相关研究。其著作《日本医学史》于1904年付梓，时年富士川游尚未满40岁。此书考察了从太古至明治中期日本医学史的详细发展与变迁，开创和奠定了日本医学史研究的基础。1912年，此书被授予日本学术权威奖励帝国学士院恩赐赏。此外，他还著有《日本疾病史》等大量专著和论文，并于多所著名大学教授过医学史课程。富士川游是日本医史学会（创会于1927年）的创始者之一，该学会设有富士川游学术奖励赏表彰。富士川游于明治二三十年代着手进行医学史研究后，先后考察诸医家墓碑、探访著名医家子孙后代，并开始致力于收集古医书，挽救了大量濒于灭绝的史料。当时的著名医学家、日本首位放射科医生藤浪刚一（1880-1942）曾评价说，当代古医书收藏家无人能出富士川游之右，且其精通古医书内容，在当时屈指可数。
富士川游的古医书收集始于1889 年前后。根据其自述，当时时代处于崇媚欧美、排斥汉方的潮流之中，收集古医书的行为在众人眼中无异于拥护汉方，易被舆论迫害。比起收书所需资金这种个人层面的问题，世俗对汉方医学的敌视加剧了其收书难度。世间普遍认为和汉医书仅具有作为古物的价值，导致有极高史料价值的古医书售价十分低廉。这虽然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富士川游的收书，但无法避免大量书籍被普通人拆解并当作废纸使用。同时，富士川游还有两名来自海外的竞争对手。一名是美国传教士惠特尼（W.N.Whitney ），他在美国政府的示意下收集了大量和汉古医书送往美国。另一名则是访日期间的杨守敬。当时德川幕府医官多纪氏（国内惯称丹波）的庞大藏书被以一百日元的价格出售时，富士川游以五十日元购入了一半，剩余部分皆被杨守敬购得。类似事例甚多，但即便是如此低廉的价格，多数医生都认为富士川游收集古书的行为十分愚蠢。最终，富士川游收集的古医书多达两万余册，网罗了明治以前的和汉医书与西洋医书译本，其中不乏珍本。于质于量，这种程度的个人藏古医书都是屈指可数的。其自著《日本医学史》中使用的资料、插图和医家肖像也多出自其个人收藏。
富士川游生前分三次向京都帝国大学（现京都大学）图书馆捐赠了其大部分藏书。1917 年春，富士川游第一次捐赠了古医书4347 部、8331 册，尔后又进行了两次捐赠。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于富士川游殁后的1942 年7 月出版了《京都帝国大学· 富士川本目录》。
向京都大学捐赠后，富士川游仍保留了部分书籍。去世后，遗族将剩余的3632 册藏书赠予了庆应义塾大学，保存于其下的北里纪念医学图书馆。1973 年12 月，庆应义塾大学出版的《古医书目录》第一部“ 富士川文库目录” 收录了所藏书目。
除京都大学、庆应义塾大学外，东京大学附属图书馆和日本大学图书馆医学部分馆也设有富士川文库。东京大学附属图书馆所收多为教育相关书籍，而日本大学图书馆所收则为医家肖像画、遗墨、卷轴等非书籍类资料，《日本大学医学部图书馆古医学资料目录》中有其目录。
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被认为是现存量最大、整理最为完备的富士川游旧藏书。1998年起，京都大学陆续施行了对富士川文库的数字化处理。2016-2017 年，得力于大规模数字化项目的施行，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的全部资料完成了数字化处理。2018 年4 月26 日，全部资料图像使用IIIF （International Image Interoperability Framework ，国际图像互操作框架）将京都大学贵重资料数据库公开。另，京都大学与庆应义塾大学、东京大学达成协议，构建并公布了试行版富士川文库数字化统合项目网站，以期整合分散在三所大学的富士川文库。该项目将实施至2021 年3 月，期间预计新增书籍数字化、扩大合作机构等。
二、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藏中国医书稿抄本概况
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所收医书大体可分为和、汉、兰（西洋）三类，现阶段分类目录尚未制作完成。根据附属图书馆提供的数据，现阶段富士川文库已公开的全部藏书4711 件中，含刻本2193 件，抄本2515 件，另有写刊合缀本3 件。其特征除了含有大量稿抄本之外，还有富士川游本人在研究中对资料性质进行考察并插附的大量便笺形式笔记。
中国医学著作作为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刻本为多，稿抄本亦不少，且不乏孤本、珍本。值此富士川文库数字化公开之际，探讨其中所藏的中国医书稿抄本是十分有意义的。基于这样的认识，本文对富士川文库所藏资料进行了筛查，甄选其所藏中国医书稿抄本并整理成目。
本文甄选的标准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所选书目尽量为遵循书目体例抄写者（如明示书名、作者等情报）；
第二，渡日中国人于日本所著书目，不予计算；
第三，日人所抄笔记性摘录、拔萃整理者，不予计算。
最终，本文共筛选出85件中国医书稿抄本，列表如下（表1）：
三、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藏中国医书稿抄本举隅
据上表可知，本次筛查共得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所藏中国医书稿抄本85 件，其中不乏重要稿抄本，时代较早的如《黄帝内经明堂》《新修本草》残卷等，虽此二书在日本所存残卷较多，仍不乏文献校勘意义。其他价值较大的还有江户后期医学考证学派经手的写、校本，如多纪元胤写本《扁鹊仓公传》，其天头地脚及行间批注累累，均为校勘文字。元胤之父元简著有《扁鹊仓公传汇考》，系其弟元坚整理元胤所补内容、并添加自身附按后汇编而成，于1849年刊刻发行。经确认，此书刊本元胤所补内容均出自此写本，此本可能为元坚整理《扁鹊仓公传汇考》时使用的元胤稿本。再如《伤寒总病论》抄自黄丕烈校刻本，从版本上来说，不是非常有价值，但是本中存有大量朱墨笔批校痕迹，多以纸条形式贴于书眉，系多纪元简所为。姑且不论批校内容，仅据此书考察元简等人的校勘研究工作，已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其他还有中国国内无存或残缺的一些抄本，更可作为文献学上重点研究的对象。《医说佛乘》和《一万社草》就是其中较重要的两部。二者均系明代医家所著，其中《医说佛乘》一书在中国已佚，日本藏有此书一册刊本和包含富士川文库本在内的两册抄本。《一万社草》详细记录了早期医学社团“一万社”的医疗活动，国内仅存八卷残刊本，富士川文库本则为现存唯一十二卷完本。以下对此二书略作介绍。
（一）《医说佛乘》
《医说佛乘》为明代卢万钟撰，刊于天启六年（1626 ）。卢万钟，号觉迟子，武林（今浙江杭州）人。先业儒，后学医，擅长外科疮疡等疾患的治疗，汇编多年使用的经验方为《医说佛乘》一书，内容为清代《医林绳墨大全》卷九等书摘引。在中国编著的医学著作目录中，如《中国中医古籍总目》未载《医说佛乘》之名，而《中国医籍通考》则载入佚书目录。在日本人编著的目录类著作，如《聿修堂书目》《医籍考》《宋以前医籍考》（作为“ 附录” 收入）等中，均载《医说佛乘》存，且《海外中医珍藏善本丛刊书目》《日藏汉籍善本书录》均收此书。可知此书虽在中国国内失传，在日本则一直传而未绝。日本国立公文书馆藏有该书两种，分别为天启六年（1626 ）刊本和江户医学馆写本。
富士川文库所藏《医说佛乘》（以下简称“ 富士川本” ），不分卷，一册。无目录，书前有天启丙寅六年（1626 ）刘威序和卢万钟自序各一篇，书后有卢万钟及刘建元跋各一篇。据刘威序中“ 痈疽之在人神，不啻阿鼻；疮痍之系人体，不啻桎梏。良医一剂去之，虽大士杨枝水，能有如此显应哉” 等语，可窥书名题作“ 佛乘” 之义。首页有“ 岡氏弆蔵”“ 青山求精堂藏书画之记”“ 森氏” 等印，为岡了允、青山道醇、森立之等江户医家藏书印，可推测该本的递藏过程。详是本内容，共包括3 篇讨论文章和附方共4 部分，3 篇文章分别为《治痈疽简易说》《论杨梅结毒受病之源流用药之异》和《论咽喉急症》，每篇中有论有方，方与书后所附之方不重复。故是书实为一部论述痈疽、梅毒、咽喉急症治疗方面的专著。
此书已知的现存唯一刊本（天启六年刊本）藏于日本国立公文书馆，旧蔵者为丰后国佐伯藩主毛利高标。同机构还藏有一册江户医学馆旧藏写本，后有多纪元胤书于1820 年的自笔识语，记载了其于江户书商松泽老泉处得此书刊本并借阅的情况，同时提及了毛利高标处藏本。公文书馆藏天启刊本、医学馆写本与富士川本，三者在内容上完全一致，但此书两篇跋文（题为“ 医说佛乘后跋” 与“ 后跋” ）位置有所不同。刊本按“ 后跋”“ 医说佛乘后跋” 顺序位于卷首序、自序后，二抄本则按“ 医说佛乘后跋”“ 后跋” 顺序抄于最末。仔细比对三者文本，富士川本误字较多，且多从医学馆抄本，初步判断医学馆抄本可能为富士川本的抄写底本。且根据医学馆本元胤识语可知，日本还存在过一册松泽老泉藏刊本。
又张赞臣编著、余瀛鳌增订《中医外科医籍存佚考》一书中，载《医说佛乘》一书为“ 存” ，天启六年刊本，共11 卷，未知《中医外科医籍存佚考》所载是否有误，尚待进一步查考。
（二）《一万社草》
《一万社草》由明末医家卢明铨整理编著，主要记录了在湖州府活动的医疗社团“ 一万社” 的医疗活动，包括各种形式的医案、食疗、方论、医论等内容。多纪元胤《医籍考》收录此书并记为“ 存” ，但各类中国医学目录书都将此书收作佚书。《中国古籍总目》收载该书存明天启间刻本，藏于江苏省无锡市图书馆，为八卷本（以下简称无锡本）。2011 年《中华古籍保护简报》提到无锡藏本与日本京都大学图书馆藏写本为该书仅存版本。2013 年《第四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收录了无锡本书影与书志信息。《中华古籍保护简报》中提及的日本京都大学图书馆藏写本即是富士川本。
富士川本《一万社草》，存八册十二卷，书写者和书写时间未知，保存状态良好。封面高27.8 厘米，宽19.1 厘米，半叶九行，行二十字，每册首页有“ 奚暇斋读本记” 朱文印，为多纪元坚的藏书印。各册按金、石、丝、竹等八音顺序排列，册首均有序文，内容有朱笔修正。卷首可见目录与凡例，凡例详述各篇解题。实际内容与各卷目录基本相符，可初步判断富士川本应为完本。卷八（第六册）末有隶书跋文，署万历庚申年（1620 ）。卷十二最末匾额记为“ 天启七年六月” （1627 ）。
根据《第四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所载信息，无锡本仅存八卷，或是残本，而富士川本抄本为包含完整各卷题辞、序文、跋文的十二卷完本，亦是该书现存唯一完本。另森润三郎所著《多纪氏的事迹》中，有抄录一份记录天保十四年（1843 ）多纪元坚甄选其所藏百部医书寄赠于江户医学馆的“ 寄赠医书目录” 。此目录中，可见“ 一、一万社章十二卷钞本十二册” 一条。遗憾的是此资料原本已于火灾中烧失，无法确认“ 章” 字是否为误笔。而提及的这份十二卷、十二册的抄本可能也未存世。推测富士川本可能为元坚在将十二册抄本寄赠江户医学馆前复制的抄本。
又据《第四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所载无锡刊本首页书影作初步比较。富士川本此页与无锡本行数字数内容均同，但有如下区别：未标读点；卷名后缺“ 锡山司马大复著” ，其下卢明铨后刻本记“ 校” ，写本改为“ 著” ；篇名前未记“○” ，后缺小数字“ 一” ；误字二处（“ 迹” 误书为“ 述” ，“ 苦” 误书为“ 若” ）等。富士川本的抄写底本目前尚不能明确。
《一万社草》记录的“ 一万社” ，是成立于明末的早期医学团体之一。该书收录的医案、医论、方药等医学内容十分丰富，且此书9 ～12 卷内容仅于富士川本中存世，可知富士川本应被重视。
日本京都大学附属图书馆富士川文库大规模收藏了日本医学史研究奠基人富士川游旧藏书，研究其中的所藏中医书籍以及稿抄本，对了解中医药在海外的传播具有重要意义。本文对其所藏中国医书稿抄本进行了调查、整理，共整理出中国医书稿抄本85 件，并重点介绍了两部中国失传或仅存残本的医书抄本，供观其一隅。历史上日本受中国文化的影响甚大，因此有大量的中医药书籍流入日本，当今日本仍存有数量可观的中国医学刊本和稿抄本，有待学界关注与探究。
编辑：长卿
摘自《中医药文化》2020年第1期
rmda.kulib.kyoto-u.ac.j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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